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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哭出来就好

    曾程治本是打算各走各条的路,但早在他答应了对方的邀约时,这个打算就变成了泡沫。
    郭博文跟以前有点不同,至少曾程治没有想到郭博文会提议要帮他在这间早午餐店拍网美照,他更没想到对方居然学会了,还拍得很不错。刚开始郭博文准备要拍时,他还想说一定会不好看,毕竟对方的拍照技术他早几年前就已经见识过。
    但现在看着手机里一张张完美角度的自己,再看看一脸装作不在意却偷瞄着他反应的郭博文,曾程治着实震惊到了,不过在下一秒他就感到无以言表的失落感。
    学会拍网美照,代表郭博文在和他分手后还有和其他人交往吧?不然郭博文没事学网美照做什么?
    「拍得还可以吗?」郭博文看着曾程治脸色时好时坏,还是没忍住的问出口。
    「挺好的。」曾程治很快就回应了他,不过眼睛仍然只盯着手机屏幕,脑海里想着郭博文交往的是男生还是女生?他从来没说过自己只喜欢男生吧?说不定和他一样有要生孩子的压力——
    「曾程治!」
    郭博文突然变大的音量吓了他一跳,手机险些没拿稳,他莫名其妙的看向郭博文,对方却紧皱着眉头说:「你在想什么?」
    「什么?」曾程治愣住了,他不晓得郭博文问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你快哭了吗?」郭博文看着他的表情,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庞说:「就跟以前一样,明明想哭却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曾程治,你在想什么?」
    曾程治沉默片刻才缓缓推开他的手,笑了笑说:「我们是适合说这些话的关係吗?」
    他的话的确很刺人,或者说他本来就是故意这样说话,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答应郭博文,也不该遇到郭博文才对。
    这样他才不会一直陷入曾经恋爱的回忆以及被分手的痛苦记忆??不,即使他们好好地在一起了也不可能会有未来。
    「对不起,但我??」
    「我想去买东西。」曾程治打断了他的话,语气略显急迫的说。
    郭博文张口欲言却在看见曾程治的手无意识抠弄另一隻时化作一个字:「好。」
    *
    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程治的购买慾变重了?
    这个答案郭博文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从他们交往开始。
    他们还是高中生时,曾程治就时常去文具店买了各式各样的笔,就算是同款式不同顏色他也会买,一开始郭博文都会说他几句,觉得他拿着家人给的零用钱乱花,没有任何存钱的意识,直到后来,郭博文发现了对方只会在特定时候会大肆採购。
    那就是曾程治压力大的时候,不仅仅是学业,还有当他的家人提到感情这件事的时候。
    刚交往没多久,曾程治就邀请他到家里去,说是他妈妈想好好感谢自己让他功课有所上升,没有特别厉害也没关係,好歹不再是拉低班上分数的吊车尾。
    曾程治的妈妈陈丽花是做一百块家庭理发,当一见到郭博文就很热情的招呼说:「你好啊,我想见你很久了,但这个小屁孩死都不想让你来,要不是我好说歹说的说服他,我都见不到你!」
    在一旁听着的曾程治没忍住的和他妈斗嘴了起来:「就很尷尬啊,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就帮他免费剪个发不行吗?」陈丽花哼了一声,转向郭博文又是另种态度,她捞了下对方的略长的头发,笑盈盈地开口:「同学,谢谢你帮我这蠢蛋儿子补习,我看你这头发有点长,我帮你剪一剪好吗?」
    「谁蠢蛋啊!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曾程治跟他妈一样,转向郭博文后也是另个态度,他表情苦恼的道:「你不一定要答应我妈说的,不然她等等给你剪坏了或是剪太短就来不及了。」
    陈丽花直接往曾程治的后脑勺打了下去,听见儿子的痛呼就觉得心情舒爽了不少,她冷笑两声说:「这么不相信你妈的技术?我不就是上次把你的头发剪短了点,要怪就怪你死不剪短,要让老师来跟我说你服仪不及格。」
    「哪里短了点啊。」曾程治只敢咕噥几句,他可不想再被打一巴掌后脑勺,就是这样他才越来越笨。
    「谢谢阿姨,剪怎么样的发型我都可以。」郭博文浅浅的笑着,他觉得曾程治与他妈妈的相处方式很可爱,不像完全的家人,而像朋友。
    「你看看,你同学都比你还要懂事!」陈丽花斜睨自家儿子一眼,转看郭博文真是越看越喜欢,她笑瞇起眼说:「那我就帮你剪三分头,这样隔很久再剪就行了。」
    「三分头很短欸!」
    郭博文还没说什么,曾程治倒先反驳了,三分头如果驾驭不好会很像要当兵的人或是隔壁老在门口抽菸的老阿伯。
    陈丽花本想和儿子斗嘴个几句,却也怕对方不喜欢,不由问:「同学你可以接受三分头吗?」
    「没问题的,以前头发太长我还剪过光头。」郭博文无所谓的回应,他觉得只要看起来乾乾净净的就好了,而且也正如陈丽花所说,一次剪短一点,就可以隔很久再剪。
    「那我就来帮你剪了,剪完也不用担心,等等让我儿子带你去洗头。」
    陈丽花的动作很快,直接替他围上剪发专用的围布,腰间戴着的工具包有着各种不同的剪刀,她从中挑了一个出来,就喀擦喀擦的剪了起来。
    「我虽然是家庭理发,但我也会做造型的,偶尔几个客人还会特地上门让我做造型,所以放心交给我吧,不会给你剪坏的。」陈丽花像是怕郭博文受曾程治的影响,担心自己的发型会毁在她手中,因此多说了几句想让郭博文安心。
    「给人做造型还只收一百元,做慈善的。」曾程治在一旁小声碎唸几句,陈丽花立刻瞪几眼过去,两人又开始了平日的斗嘴,偶尔陈丽花还会跟郭博文聊几句,就算对方回覆得很简单,她也能天花乱坠的说一通。
    静謐的下午时间,没有人特别来理发,门口外行走的人也偏少,门即时关上了也能听见夏日的蝉叫声,郭博文最深刻的印象就停在了这里。
    因为这算得上暴风雨前的寧静。
    打破这愜意的下午,是曾程治的爸爸因为工作提早结束回来,然后好巧不巧曾程治的哥哥曾程奕回来了。
    郭博文剪完头发的样子并没有曾程治想像中的难看,相反更加展现了郭博文本身的帅气。
    他本来就长得俊帅,只是头发略微长了些加上又不太喜欢亲近人,因此总让人忽视了他的容貌,实则当剪了极短的发型后,他的干练稳重就整个散发了出来,曾程治不由得看呆。
    「还不赶快带你同学去洗头!」陈丽花见儿子呆站在原地,没好气的拍了他的背,这才将曾程治拍回了神。
    「喔喔,我们走这里。」
    曾程治有些手足无措,也不敢看对方,闷头就往门里衝,郭博文只好跟在了后面,以免闯到不该闯的房间。
    小门后就是客厅,物品摆放得有些凌乱,老旧式的三人座木椅搭配了一人座,还有两、三张小椅子看起来是给太多客人时可以坐的,郭博文没想看太多别人家的隐私,也就跟着低头走,直到曾程治把他带去了附有卫浴的厕所。
    「你先在这里冲头,我去拿毛巾给你。」曾程治挠了挠脸颊,他和妹妹睡同一间房,不好意思带郭博文去楼上冲洗,只能让他在客厅旁的卫浴厕所洗头。
    「好,你慢慢来就好。」郭博文抬起手,揉了揉对方的头,他想这么做很久了,因为对方总是留着一头微卷、蓬松的头发,看起来又柔软又好摸。
    曾程治的视线都是向下看,他低低的说:「那我去拿了。」
    也没等郭博文收回手,他就飞快得跑了上去。
    郭博文不禁笑了起来,拿了莲蓬头转到适合的温度就随意的冲洗了下头。头发被剪得很短,其实不用特意洗太久,洗完了也用不着吹,稍微拨一拨,水都会四散开。
    水声停止,争吵声便透过那扇小门传了过来。
    郭博文犹豫了下,见曾程治还没下来,只好小心的踏出厕所,争吵声瞬间变得大声,他他听出声音是从理发的地方传过来。
    「妈的,你这浑小子,三天两头不回家,是不是有在外面给我搞有的没的!」愤怒的吼声穿透了小门,清晰得传入郭博文的耳里,他放轻脚步站到了距离小门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倾耳听。
    「我要去哪关你屁事?你还管过我吗?」略显年轻的嗓音冷冷的笑了几声。
    「你们就不能冷静一点吗?」陈丽花夹在其中劝说,还不知道对哪个人说:「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
    「少说几句?你让我少说?」显然被说的是一开始就破口大骂的男人,他似乎更加的不悦,口不择言的道:「他给我去外面搞同性恋,弄了个不三不四的病回来传染其他人怎么办?」
    「叫你少说不会是不是?硬要我叫你闭嘴?」
    「呵,早知道我就别回来了,省得碍你眼。」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剩下的应是陈丽花与男人,他们的音量并不小,即使郭博文不想听了也能听见他们还在持续性的争吵。
    他退了几步,眼角馀光却看见一道身影,心跳了一跳,果不其然站在那的是曾程治。
    「你??」郭博文想开口说些什么,曾程治却打断了他,将毛巾盖在了他的头上,动作轻柔的为他擦拭剩下的水珠,然后微笑着说:「我们等等去文具店吧?我上次看见了个笔很喜欢,还有本子??那本本子很好看。」
    郭博文没有说话,他知道曾程治也不希望他说什么,所以他只是陪着曾程治走出去,面对那最大的压力。
    「这是谁?」男人盯着郭博文,约莫是刚刚的事,心情还不大好,因此口气也差上几分。
    「帮助你儿子学业进步的同学。」陈丽花语气冷淡,显然也还在气头上,她对着曾程治说:「带你同学出门玩一下吧。」
    曾程治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叔叔阿姨再见。」郭博文有礼貌的对他们点了点头,便跟在曾程治的后头走。
    在出去前,郭博文听见了男人说:「他最好也不要给我搞同性恋,不然我打断他的腿。」
    郭博文眼尖的发现曾程治的手颤抖了一瞬,他抿起唇,不敢上前握住他的手,也不敢多说几句话,因为他感觉得出来男人的视线还钉在他们背后,如芒刺在背般不适。
    曾程治那一天疯狂的扫了很多用品,他像是不满足或者在发洩着什么,买了很多很多东西,郭博文阻止不了他,也很后悔自己身上的钱带不够,没办法全买下来。
    而现在郭博文看着一旁开始疯狂扫购服饰新品,闷声不说话的曾程治,他总觉得回到了那一天,甚至感觉曾程治变得更严重了。
    这一次,郭博文连阻止都没有,直接准备替他买下所有东西,曾程治却在那一瞬间像是清醒了过来,颤抖着唇,终于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能哭出来就好。」郭博文只是拍着他的背,对他轻声说了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