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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张伟挂啦

    罗绍恒笑道:“拍马屁很少有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我还是可以接受的。告诉你一件事,张伟挂掉了。”
    于永乐骇异道:“啊?怎么死的?什么时候?”不自觉地想起吃饭时谭志成说到的车祸致死的那个人。
    罗绍恒踌躇道:“因为小事跟人起了纠纷,被别人追赶,意外给车撞了。时间不早了,明天我再慢慢跟你说。”
    挂了电话,于永乐心里浮起了淡淡的阴云,若有所失,说不清道不明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张伟跟自己并没有太深厚的情谊,他留给自己的观感,刚开始是良好,后来一直走下坡路。总算是和他有过数面之缘。花的凋落,古时尚且让人伤春;自己认识的人里,一个生命的消逝,无论如何,为之同情和哀悼,这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罗绍恒这小子,报告的事情有始无终,和古代说书或者现时播放的电视剧,一到关键时刻,就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如出一辙,给人留下悬而未决的印象、继续关注的好奇心。
    张伟的死,经过是这样的。
    张伟好色,喜欢拈花惹草,这是大家所知道的。他在外面有人,他老婆也清楚,为了孩子,勉强维持这份名存实亡的婚姻。他在外面勾搭的一个女人,是个有夫之妇。
    他情人的老公生性懦弱,况且长年在外,他们就这样在地下保持着这份若明若暗的关系。她老公也似有察觉自己戴了绿帽,只是一时没有证据。那天晚上,是他情人的生日,他情人的老公也特从千里之外赶回来,在本县的好歌城开了间包厢。
    张伟跟几个朋友从酒店里出来,酒足饭饱,要去给他情人庆祝生日,沿路经过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花。虽然之前早得到她老公回来的消息,张伟仗着酒胆,也就置之不顾。何况她老公是颗软柿子,平时偷偷摸摸,背负偷人的骂名,索性闹穿了,相机行事,占为己有。推门进去,里面坐着男女十来个人,当着众人诧异的目光,献上鲜花。她老公看着脸都绿了,不过弱者的生存法则里,隐忍是一大法宝。
    张伟此时酒醉三分醒,还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举动,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到洗手间锁了门。他在洗手间只待了几分钟,出门时俨然高手闭关结束,重返世间,已成天下第一了,忘乎所以,以致对他情人又搂又抱。
    他情人的老公再能忍,此时也忍不住了,两人大吵其架。包厢里的动乱惊动了外面的保安,及时赶来劝架,好歌城的管事也火速到场,平息纷争。
    照理说顾客就是上帝,不让自己的场地上生事,这是管事的宗旨。只要离开这地方,随你们爱怎么吵。可惜这个上帝似乎刚从魔鬼岛旅游回来,岛上的见闻,唤醒了他放纵的本性。管事和保安,他也不放在眼里了,恶狠狠地说:“你们少管闲事,你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吗?你去告诉你们老板,今晚老子不高兴,明天叫他别开门了,给你们放长假!”
    他在跟管事理论的时候,他情人的老公已经偷偷请了援兵。忽然头上遭受沉重一击,张伟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他意识到遭人袭击了,拼命挣扎,抱头抵抗,总算能够瞧个空隙,踉踉跄跄,夺门往楼下跑。后面四五个人,穷追不舍。
    张伟且战且退,到了大街上。幸亏跑得快,把追兵甩掉了。跑了一箭之地,感觉身后并没有追击的脚步声,才敢停下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越想越气恼,以致产生幻觉,路旁的树、驻足观望的人,宛如一群群牛鬼蛇神,张牙舞爪,抡着狼牙棒,要索他命。他感到风声鹤唳,神色张皇,一个箭步,要到路对面去。随着一阵细长尖锐撕裂了的刹车的声音,张伟倒在了车轮底下。
    张伟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在医院躺了两天,终究不治。他家人怪医生不尽全力,纠集了亲属在医院门口拉横幅、烧纸钱闹事。医院的秩序完全被搅乱,只得报警。警方赶到时,依法劝离无效,拔枪对天空“嘭”的一声,带头闹事的人两腿发软,跪下来了。张伟死得不光彩,葬礼办得极度萧条暗淡,平日跟他称兄道弟的人,鲜有到场送别的。
    罗绍恒去了,三鞠躬后,安慰他家人节哀。又打听得出,警方调取的街头监控,是张伟违规穿越马路,肇事司机负次要责任,赔了一笔安家费。本来死个人,掀不起多大的波澜,倒是“医闹”的新闻极具爆炸性,微信圈里大家都在看警察鸣枪示警的视频,又间接带出死者的身份。
    不到两天,“小瘪三作恶多端,丧命车轮罪有应得”的传言,在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这传言四处扩散,不知如何竟然传到乡下,传进了于父于母的耳朵里。他们知道死的这个人放高利贷、收保护费、欺行霸市、****、吸食毒品,号称地头蛇,并且跟他们的儿子似乎还是熟识的人。先不论熟识的程度,正好比刚从传染病疫区出来的人,尽管有一箩筐的证据证明其人并未感染病毒,然而见了面,总让人产生戒备,引发联想。
    这些道听途说的新闻,让于父于母起了恐慌,假如永乐交友不慎,误入歧途,和张伟是一丘之貉,那就糟透了!何况永乐今年休假期间的表现,让他们多少有些失望。恨不能立刻打电话到部队核实确认。
    于永乐知道张伟死讯的第二天,于父来了电话,开口就问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永乐回父亲话,说是休假时去朋友家吃饭,偶然认识的,前后不过见了三四次面。于父稍微心安,几天来郁积的心病减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要通过谈话慢慢消解。接下来的谈话,于父进行了大胆的艺术加工:“别人传给我的话里,不是这么回事。我听说你快毕业那年,跟人家拜把子;死的这个人,你们结拜的十兄弟中,排行第一。我前思后想,平时经常跟你走动的,印象中并没有这个人。可是有些事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比如前段时间你经常跟他在一起喝茶——”
    听到这里,于永乐早已经哭笑不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截断父亲的话道:“是呀,我的带头大哥死了,我现在伤心得很!别人说风就是雨,这种话你也相信!如果有一天我电话停机了联络不上,有人说我做了杀人越货的勾当,负案潜逃,难道你也当真?”总算忍住,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一把年纪的人了,一点是非判断力都没有,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呀?”